妈妈的丝袜

气温出奇的低,本以为夏季即将到来,红杏出墙似的探了一下脑袋又急忙缩了回去。人们不得不将已洗好放进衣柜的羽绒服拿出来,不情不愿地接受冬季回光返照带来的刺骨寒意。即使在室内,光着腿也是受不了的,因此,决定穿上丝袜抵御寒气。今年夏季,我将要迎来自己的研究生毕业典礼,象牙塔中的生活也将就此结束。同时,我意识到,我人生中的丝袜时代也随之而来。记得大学时代,总能够在校园里看到穿着丝袜的一双双美腿,而自己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尝试一番的想法。在自己的心里,仍然倔强地认为自己还是一个未长大的孩子。而丝袜则代着轻熟与性感,因此,对它没有产生过兴趣。这种不肯承认自己长大的想法在我的心里具有强大的生命力——从大学到研究生生涯的将近七年的时间里,我从未穿过丝袜。直到现在,我终于明白,“穿丝袜与否”这件事于我而言,并非仅仅具有身体上是否穿与不穿的意义,更重要的是,它体现了一种精神上的对抗与胆怯。

 

一个礼拜前,我买了人生中第一双丝袜,找工作的原因。大学毕业时考取了研究生,得以悠闲毕业,为一日三餐与房租苦恼的日子得以拖后三年。三年,一晃眼,过去了,在我没有反应过来之间。临近毕业,面临的最急迫的问题便是就业。喜欢南方城市的滋润以及亚热带的旖旎风光,所以,毕业之后想去深圳工作。其实,最喜欢的,是那座城市的人。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远走他乡,家人、老师以及朋友们都在北方,而我将要去的那座城市于我而言,除了他,一切都是陌生的。

当我们处于舒适安全的环境中时,往往不会想着“长大”,毕竟不是多么让人愉快的事情。也许自己天性比较胆怯,惧怕黑暗,一旦天色黑下来便不敢出门,直到现在已是24岁的年纪仍旧如此。就连精神层面,我同样觉得自己是怯懦的,拒绝穿丝袜便是证明。身边的姑娘们陆续开始到内衣店挑选自己喜欢的丝袜款式,我却从不与之同往,也从不参与任何关于丝袜的话题探讨。那个时候,甚至是自己,也以为只是因为喜好的原因才如此抗拒丝袜,更遑论家人以及朋友们。直至现在,缘于妈妈的丝袜赐予的契机,我忽然得以窥测自己心灵的深处,我看到,存在于那里的,不是一个厌恶丝袜的女孩儿,而是一个抗拒长大的女孩儿。她之所以拒绝穿上丝袜,并非因为更愿意将双腿解放在自然当中,而是因为,她认为一旦穿上丝袜,她就再也不是个孩子了。丝袜不仅仅代表着束缚,更代表着责任,所以,就像小学时代的暑假作业一样,她能拖则拖。



一个礼拜之前,我到商场买了人生中第一双丝袜,一切是那么地自然与顺理成章,脑海中并没有产生“我竟然也开始买丝袜”之类的想法。在事情的进行过程中,脑海里思考的问题都是关于该如何挑选一双适合季节与气候、颜色可与自身完美搭配的丝袜。今天从午睡中醒来,寒意依旧,不得不穿上丝袜御寒,当我再次拿起那双丝袜的时候,不知怎得,我想起了妈妈的那双丝袜。在我的记忆中,妈妈有一双丝袜,并不是我们现在穿的连体裤的款式的丝袜,而是两条各自分开的、很长的丝袜。但是,无论我如何努力在记忆之河中搜索,仍不见妈妈穿着那双丝袜时的样子。也许,自我达到能够准确无误地、全面地记住一切发生在我身边的事情的时候起,妈妈就已不再穿丝袜了。我不禁想,妈妈为什么要备一双如此性感的丝袜、是在什么样的时间与场景中穿上它们的呢?穿着那双丝袜的妈妈一定美极了,高挑个儿,恰到好处的身材,白净的脸蛋,齐肩黑亮的秀发......爸爸一定是被妈妈吸引住了眼球,心也跟着飘了。存留在我记忆中的穿丝袜的妈妈,年纪应该处于38岁左右,那个时候我8岁——刚刚可以记得住能够让我印象深刻的事物的年纪。而那个时候,正是爸妈人生中的黄金时段,正是他们必须担当起重任的年纪。我忽然明白,妈妈的那双丝袜,其意义并不仅仅在于吸引爸爸的心,更在于,它表达的是妈妈在面对充满不确定性的未来时,与丈夫共同努力、携手前进的勇气与坚定。妈妈的丝袜给了我一个契机,我由此窥测到了那个隐藏在灵魂深处的我——那个原本坚决地抗拒着丝袜的女孩儿,长大了。她战胜了恐惧与胆怯——那是未来给予我们每一个人的考验,认真地穿上了那双属于她的丝袜。

 

虽然文章题目为“妈妈的丝袜”,实际上,妈妈的丝袜在我的记忆中所占空间非常之小。但它却承担起了为我在A与B之间搭起C的重任,在这个重要的时节点上,使我克服恐惧与胆怯,敢于面对未来之路的凹凸不平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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